《激进市场》：一场关于彻底变革的思维实验(上)

当面临经济不平等、资源分配不均、投资机构垄断着行业，数字劳工被无处不在的算法大模型所剥削，你会怎么做？是会像《cyberpunk2077》里的V挑战荒坂塔，还是构思一套“激进”的改革理论，并且尝试实践它，试图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当面临经济不平等、资源分配不均、投资机构垄断着行业，数字劳工被无处不在的算法大模型所剥削，你会怎么做？

是会像《cyberpunk2077》里的V挑战荒坂塔，还是构思一套“激进”的改革理论，并且尝试实践它，试图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激进市场》（"Radical Markets"）这本书，远称不上是一个对于上述现实世界存在问题的完美解决方案，它更像是一颗仍待打磨的粗糙钻石，虽有瑕疵，但却处处透着大量的思考和试图解决问题的决心。

正如作者所言：这里只提供了一场「思维实验」。

本次读《激进市场》，希望可以跟大家一起，思考我们今天所处的时代，以及有哪些能够做的改变和实践。

书籍简介

《激进市场》（"Radical Markets"）是由埃里克·波斯纳（Eric Posner）和E·格伦·威尔（E. Glen Weyl）合著的一本书，于2018年出版。这本书的核心观点是通过根本性改革市场机制来促进更广泛的社会福利和公平。

写作的出发点是当今世界的一系列新挑战：尽管近几十年来全球经济有所增长，国与国之间的差距有所缩小，但国家内部的不平等却在加剧，社会与政治的分歧与分裂也日趋严重。

本书分为5章，在不同的领域，针对希望解决的5个不同问题，提出了5种“激进”的解决方法。分别是：私有财产、市场机制、投资、移民政策，以及数据与劳务。

作者介绍

埃里克·波斯纳（Eric Posner）：芝加哥大学法学院的教授，美国艺术与科学学院的研究员和美国法律研究所成员。

格伦·威尔（Glen Weyl）：微软首席经济学家，二次方投票（Quadratic Voting，QV）主要是他提出的；他同时也是社会组织“激进交流”（RadicalxChange）[1]的创始人和主席。

从孙文的平均地权到台湾的实践：唐凤关于本书的推荐

唐凤是出身台北的自由软件程序员及政治任务，现任数位部部长。

本书提案对台湾读者而言别具意义，其中部分概念曾影响台湾的民主治理思维，某些做法甚至曾在台湾实行过。以第1章“财产权就是独占权”所提到的“共同所有权自评税制”为例，其实就是孙文所提出“平均地权”的延伸。而第2章“激进民主制度”的“平方投票法”，则是解决一人一票下，没有办法真正反映群体偏好差异的传统制度，进而让公共议题的讨论更有品质。

台湾总统杯黑客松自2019年开始，便使用平方投票法票选出晋级队伍；这套方法适用于各种集体决策，将投票的质化差异凸显出来。第5章“数据及劳务”的概念，更是与合作社、互助社等行之有年的传统相似。

台湾经验给世界的启示，在于我们在生活中实地去试验，让这些理论变成现实可用的工具。

领读者介绍

@twone ：the World game player, Uncommons 核心贡献者

领读者说

这本书是在 Raw School 进行「密码朋克经典共读」系列的第四本书，也是引用了非常多的经济学理论、模型，以及结合了法律、政治和主权国家关系的思考。

这部书初读时，坦白来说并不是一本容易读进去的书。包括各种思想派别、政治立场不同的角度的复杂思考，并且作者提出的所谓“激进”的解决方案也让人有不甚赞同的地方。

但是越深入的了解这本书，就会发现，世界本就是复杂的，大家既然都看到了这些问题，那么使用什么方式去回应、去尝试解决，都是我们作为生活在这颗星球上的人类所无法逃避的责任。

既然这本书的作者已经试图去建立自己的理论，从而让世界也许能改进福祉，那么我们对于这些问题的看法是什么呢？从我们自身的角度，我们是否也可以做些什么呢？

这就是看完这本书后，我最大的思考。

也送给一同读书的你。

从“radical”说开来：根本上的变革

“radical”一词与”根源（root）”同源，因此，radical 不仅有“激进”的意思，还有“彻底”的含义。

“激进”的地方，在于激进所产生的社会变革精神，能够让人跳出旧有的思维模型框架，能够更好地握准手术刀进行问题症结的切割；“彻底”的地方，则是不能再依靠治标不治本的方法，需要通过参透社会运作的底层逻辑，通过市场机制的的变革来进行革新。

通篇读下来，这本书其实不是特别的激进，而是更希望彻底的改革，更好地解决不平等、效率低下以及垄断等问题，让经济和世界变得更好。

从历史到现代，从重商主义到自由贸易，作者们穿越时空，借鉴过往理论与实践，提出了一种介于私有制与公有制之间的新型“部分所有制”——通过 Common Ownership Self-Assessed Tax (COST) 或哈伯格税，以及二次方投票（Quadratic Voting, QV）等机制，旨在解决私有财产囤积、市场与投票机制的低效率等问题。

政治光谱（political spectrum）测试：了解自己对于基本问题的认知

政治光谱（political spectrum），也称为政治坐标，是用作量度个人政治立场倾向的工具。

本书中使用了大量政治经济学家以及哲学激进派群体的理论来作为论据，包括亚当·斯密、孔多塞（the Marquis deCondorcet）、杰里米·边沁（Jeremy Bentham）、约翰·斯图亚特·穆勒（John Stuart Mill）、亨利·乔治、莱昂·瓦尔拉斯（Léon Warlas），以及比阿特丽斯·韦伯（Beatrice Webb）。这些视角和理论观点涵盖了右派的自由主义以及左派的平均主义，包括作者在书中提及的5种解决方案，都需要读者进行观点上的思考。

因此，在进入这本书的真正章节之前，推荐大家都进行一个政治坐标系测试。

了解自己对于一些问题的判断和认知，能够更好地帮助我们读这本书，以及明晰作者的思路脉络。

永远记住，书中的理论并不需要全盘接受，你只需要拥有自己的判断，用ta的视角进行思考。

理论是灰色的，而生命之树常青。

你也可以建立起属于你自己的理论体系。

出售里约：一场思维实验

从经济上说，巴西是西半球最不平等的国家。在不平等加剧的富裕国家，人们也能发现“巴西”现象的存在。这些富裕国家的经济也停滞不前，政治冲突和腐败问题也呈上升趋势。

许多人曾抱有希望，认为发展中国家如巴西最终将沿着美国的路径发展成为发达国家。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乐观信念受到了挑战，人们开始担忧事情可能正向着相反的方向发展。传统的改革策略——无论是增加税收和再分配，还是推进市场化和私有化措施，或者是提升政府和专家的能力——似乎都未能有效解决不平等、停滞以及政治和商业腐败等问题。

在里约的例子中，贫困、对土地的严格控制以及政治斗争被描绘为相互关联的问题。贫民窟的存在展示了再分配政策的局限性和产权制度改革的不足，而且这些问题还深深影响着政治和商业环境的健康。富人对市中心地区的控制，导致了公共资源的浪费和服务的不可及，同时也加剧了社会的不平等和政治的腐败。

如果现有的方法都不能够有效地解决里约现存的问题，那么，让我们一起来思考：假设里约整个城市被无限期地拍卖出售。

这会怎样影响我们对城市管理和所有权的看法？

产权变革：通过不完全公有制创造一个有竞争力的市场

“私有财产的正当性早在资本主义之前就已经出现了。至少在亚里士多德看来是这样的，他意识到人们最关心的是他们拥有的东西。”

在第一章里，我们将会探讨如何促使财产得到更加有效的流通和使用，优化私人财产的投资与配置效率。

下面有3个思考问题：

思考问题1：你会愿意以多少钱来出售你所拥有的物品？

思考问题2：多大程度上，你的物品属于你？（e.g. 使用权、所有权）

思考问题3：多大程度上，你能接受一个不存在私人物品的世界？

私有财产在本质上具有垄断性，即所有者可以持有财产而不对此加以有效利用，这也阻碍了其他能将此财产加以更有效利用的人获得该财产。但极端的公有化又会造成“公地悲剧”。

因此，作者提出一种新形式的产权在公有和私有之间取到一个最优的折中——公有制自评税（common ownership self-assessedtax，COST），也叫做哈伯格税。它鼓励财产所有者按照自己评估的价值对其财产纳税，同时必须以这个价格将财产出售给任何愿意支付的买家。

财富的COST也是（持有）财富的成本。“公有制”是指对传统私有财产进行税收调整的方式。在构成私有制的权利中，最重要的两个“指挥棒”是“使用权”和“排他权”。有了COST，这两项权利都由所有者部分地转移给广大公众。

COST挑战了传统的私有财产概念，提出了一种更加灵活和动态的财产权利框架。这种框架下，财产不再是永久不变的私人所有物，而是一种社会资源，其使用和分配应当反映出更广泛的社会利益和公平原则。

举例：安娜的房子

安娜的情况： 安娜拥有一所她非常喜爱的房子。但可能存在某些人比安娜更珍视这所房子，并愿意支付更多的钱来购买它。

COST税收机制： 在COST机制下，安娜需要为她的房子设定一个价格，这个价格同时也是她需要支付税收的基础。税率是根据资产可能转手的概率来设定的，这里假设是30%。

设定价格的影响： 如果安娜把房子的价格设定得比她实际愿意接受的价格（保留价格）更高，她就有可能因为价格高而从中获益。但同时，她也需要根据这个更高的价格支付更多的税（30%的税率），这意味着她的额外收益正好被额外的税收抵消。

找到平衡点： 为了既不损失钱财也不失去房子，安娜最终会把价格设定为她的保留价格——即她真正认为房子值得的价格。这样做，只有那些真正愿意支付超过这个价格的人才会购买房子，而安娜也不会因为设定过高的价格而多支付税收。

关于COST的讨论与思考

谁来设定税率？：如何确保财产价值评估的准确性和公正性？

安全感和社会稳定的维持：如何处理因税收而可能导致的财产频繁转手带来的社会稳定问题？

财产和货币的定义？：本章对于何谓「资产」、何谓「出售所得的货币回报」并没有一个清晰的定义，并且所举的例子都是土地、房屋等生产资料，但是如果是虚拟货币这样的事物，需要沿用COST吗？如果不沿用，那么只要不持有任何实物资产，都换成股票、虚拟货币等，就可以避免COST的征收？

私人物品的处理：对于对某个个体来说具有重大意义和情感的物品，COST是否会有设计上的漏洞（假设在极端的情况下，有人恶意以高价进行购买？）

抛开现实层面的阻力，COST是否有助于断舍离（降低人们对于物品的依赖）？

制度设计：二次方投票（QV）的运用

“在市场交易中，人们可以通过支付或多或少的价格来传达他们对商品和服务的偏好程度。这也是为什么许多经济学家认为，价格体系能够实现有效率的结果而投票则不能。”

下面有2个思考问题：

思考问题1：你觉得二次方投票是否在某种程度上促成了更优的决策？或者有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思考问题2：你如何看待二次方投票在区块链中的运用？（e.g. 结合目前二次方投票在社区或DAO中的运用情况；资助公共物品等）

传统的投票方式往往只能表达“赞成”或“反对”的单一维度，而忽略了人们对不同议题的关心程度差异极大这一事实。

二次方投票（Quadratic Voting, QV）通过一种数学上的平方规则来解决这个问题：投票者为每一票支付的成本随着他们购买的票数的平方增长。这意味着，虽然为了表达对某一议题的强烈偏好，投票者可以购买多张票，但成本的增加会迅速超过票数的增加，从而抑制了无限制买票的激励。这一机制设计使得表达强烈偏好变得昂贵，因此，只有真正在乎某一议题的人才会选择在该议题上投入更多的票数，这样的设计使得投票结果能更真实地反映出社会成员的真实偏好与优先级。

QV的工作原理

在二次方投票系统中，选民不仅可以对选项投票，而且可以根据他们对某个议题的强烈程度购买更多的票。然而，投票的成本随着所购买的票数的平方增长。简单来说，如果你想投1票，可能只需支付1单位成本；但如果想投4票，需要支付16单位成本；以此类推。这意味着，虽然增加投票数能够增加对某个选项的支持力度，但其成本也会显著增加。

QV的引入，从理论上为解决民主决策中的集体行动困境、搭便车问题以及多数人暴政提供了可能的解决路径。它试图建立一种更加动态和灵活的投票制度，让决策过程更贴近于社会成员的实际需求和偏好强度，从而提高政策的公平性和有效性。

目前已经有“RadicalxChange[2]”开发的QV投票工具：

RxC QV[3]

在应用和实践层面，QV已经在诸如以太坊、Gitcoin等区块链社区和组织中得到了应用；以及，台湾的总统杯黑客松也是使用QV平方投票法选出晋级队伍。